淮安刘鹗故居及其花园示意图并解说 / 刘德馨
刘氏故居座落在淮安城内西北隅勺湖之滨东南侧高公桥西街上,东临金刚社巷,西界地藏寺巷,北接荒地,是个拥有一百四十余间成龙配套由五个部分组成的大宅院。它是《老残游记》作者刘鹗之父刘成忠(子恕)公予光绪三年(1877)解组归里,卜居淮安之所①。
现按故居的组成部分分正宅、花园、后宅、西宅(分南北两部)由外而内、由南而北,分别解说于后:
先看高公桥西街中宅(或称正宅)的大门对面,竖有一座大影壁,正中上方有一长方形的小匾,直书“凝祥”二字,系刘梦熊(字味青、刘鹗长兄)所书,影壁背后(向南一面),有一块大约五亩多的荒地。影壁东西两侧各有一堵矮耳墙。东耳墙之东盖了三间平房连同大部分土地,给了侍候子恕公夫人(刘鹗的母亲)的潘得胜。再东面还有一小块土地又在上面盖了三间平房是给世仆李贵的②。
正宅大门两边的墙,用水磨青砖、白灰嵌缝砌成。两扇黑大门白天一直开着,大门槛是一大块青石做的,比较高;对着大门是六扇白色屏门,中间两扇也是一直开着。在它的上方悬着一块书有“太史第”③三个大字的金匾,笔力雄浑,也是味青公的手迹。左边自屏门上贴有一张直书“丹徒刘寓,,四个字的红纸。过道上空天花板中间吊着一盏门灯,两边耳墙挂着小方罗底砖,在耳墙的下方两旁各放一条大门凳,地下铺的方罗底砖。这就是正宅的起点。淮安人当时都称之为“刘道台家”。
沿着大门水平向西,是一排座南朝北的四间房子;紧靠大门的一间是门房,往西三间是轿厅。中间是个大院子。大门北对面是一堵白粉墙,名删“影壁,,。墙正中偏上的地方,是个圆形的砖雕,中间镂着一条龙,那龙头延伸在外。圆框边都以“正”字镂成。在这影壁西突出约一公尺的地方是三间朝堂(或称暖阁),向南的一面是该宅正门(或称二门),门培也是水磨砖砌成的。门口左右是一对白矾石飞出来的石鼓,上有三只狮子盘一个石球的浮雕,两扇黑漆门上各装一副铜环(或称云板),其西侧有专供女眷出入的使门。此间向北的一面也是六扇屏门。它的两旁房间向北的一面,一律是落地长格。外面是用方麻石铺的院子。院子北面就是现在作为刘鹗故居的主体原画杉大厅。重檐飞甍,青砖黛瓦,兽头滴水,山墙檐口,各有砖雕。厅内向南的一面是十八扇高大长格,门槛较高,前卷后屏。中间竖的柁梁绘有彩色图案。特别弓1人注目的是正中大梁上挂着三个红漆描金的诰封盒子④和每根椽子都是“画砂”(所谓“画砂”是将每根椽子及前卷先打肤色粉底,再用硃笔描出自然木纹)。记得在我十六岁那年(1929)冬,适逢外公叶玉书七十大庆,先父母在此厅为其祝寿,席间堂舅叶慕良指着画砂说:“我见过淮安丁何韦许四大名门的大厅,虽然高大,近代秦(少文)沈(京似)张(翰仙)蒋(叔能)等家大厅,也很宽敞精致,但都不是‘画杉’。”于此可见,“画杉”在当时的豪华及其艺术价值了。从二门朝堂中门大开,直到后堂,非常深邃,气势雄伟,颇为壮观,不愧为明代漕运总督朱大典的官邸,淮安无出其右。那东边花园,一池清水停泊两条石船,不独淮安决无仅有,大江南北恐亦少见。
关于这大厅,世仆李贵说过:“当初老太爷(子恕公)和大老爷(味青)、二老爷(铁云)先后在此会客。……到了夏天把这厅的长格全部下掉,上半安竹簾,下半装栏杆,爷们可从花园书房来此会客、纳凉。”大厅屏门后的夹弄东山墙有一门,通花园书房。夹弄正中北面有个印方门,装有四扇小屏门,出印方门便是厅后的院子。院子正中是三间座北朝南的穿堂楼,院子东边是两明一暗的厨房,院西是两明两暗的下房,明间是女佣住的,中间是过道通火巷(穿过火巷可通刘鹗原配王氏夫人的院子)。院子的东北和西南角各有一个小花圃,分别长了几棵美人蕉和一片凤尾竹。穿堂楼下,南边是六扇长格,北面是六扇大屏门。天花板也是彩色图案。东西两头房的山墙都挂着小方罗底砖,窗子上半是吊窗,下半是固定的大玻璃窗,屏门后的夹弄可登梯上楼,东侧可进东头房的后门。夹弄正中又是六扇长格,对面便是堂屋大楼。其中间是院子,由二层台阶进入走廊,正中八扇长格,东西两头房上部都是吊窗,中部是固定的三整张大玻璃窗,下部是窗台。东窗外有棵垂丝海棠,高达丈余,真是“三月花开满树红,霞光夕照云雾中”。树旁还有“风吹不响铃儿草,雨打无声鼓子花”点缀其间。堂屋西侧是三间厢楼,楼下有三个门,南通火巷经大厅西侧耳房直达女客出入的门,西经曲径通往水井和后宅,进东门可登梯上大楼的走廊。这三间大楼的南面,一律是长窗,当中一间还有碧纱笼,墙上都有摸壁板。每间北面都有两扇大玻璃窗。厢楼是串楼,由南间转东,便是穿堂楼,该是个大统间。据李贵说:“老太爷(指成忠公)在世时,这楼原是藏书楼,不用间板,而以书箱代隔,收藏古书很多。”民国十八年(1929)周峋芝先生(周恩来总理的堂伯父)曾住此宅,并在朝堂当中的屏门上留有用隶书写的一幅对联:“世守莲溪爱莲说,家传甪里⑤采芝歌”。周迁往扬州后,我们搬到此宅居住。这时,楼上连个书箱影子也没见到,收藏的那些古书早已换了主人了。
再看花园部分:从正宅大门院子东角门进去(也可从正宅大厅的夹弄进去)便是花园,进入角门,脚下便出现一条长廊,它是沿着座西朝东五间水榭的外边延伸的。南可通到司阍人张顺所居的小白屋,北通蝴蝶厅后的堂屋。廊之东是个大荷花池,池北是条头西尾东的石船,取名“海渡杯”;与其相连的又是一条头北尾南的石船,取名“银汉浮槎”,在“海渡杯”之北是两座假山。写到这里不禁联想到《老残游记》中所写的那个花园,其实就是我们家这个花园。铁云公写道:
“却说老残的家,本也寄居在他姊丈的东面,也是小花园的样子,进了角门(就是正宅大门院子东角>有个荷花池,池子北面是所船房,名曰‘海渡杯’。池子东面也有个船房——面前一棵紫藤,三月开花,半城都香——名曰‘银汉浮槎’。池子西面是一派五间的水榭,名曰‘秋梦轩’。‘海渡杯’北面,有一堂太湖石,三间蝴蝶厅,厅后便是他的家眷之所居了。老残平常便住在秋梦轩里,无事时,或在‘海渡杯’里着棋,或在‘银汉浮槎’里垂钓,倒也安闲自在。”据李贵说:“二老爷(即刘鹗)在淮时,喜欢住在‘秋梦轩’书房里,还昕他老人家说过在这儿梦见过阎罗王呢!”由此可见,铁云公借老残笔下所写的景物,确属写实,虽非全貌,然已勾勒出精华的所在。从全图来看,可以一目了然了。
所谓“秋梦轩”,它的当中一间,是楠木落地长格,其他四间上半是吊窗,中部是固定的大玻璃窗,下部是披水板,漆的都是荸荠色。屋内南二间为统间是书房兼卧室,上有天花,下有地板,四周还有摸壁板,北二间的装修也是如此。惟最北一间西壁有一门,可通中宅大厅的央弄。轩外走廊沿荷池的一面,是一排飞来椅,坐在椅上,正好看到池中金鱼游来游去。荷花池东面还有个曲尺长廊,不过没有飞来椅的设置。
所谓“一堂太湖石”,是包括东西两座假山和当中一平石板天桥。假山西还有一支高出屋面的石笋,名“百果峰”。石笋北面有棵金桂,还有一棵紫荆。假山北面是棵金桂,不仅“三月花开半城都香”,其实金秋季节,也是满园飘香。再往东是一大棵紫藤,也就是铁云公笔下“银汉浮槎”前的紫藤。
所谓“海渡杯”石船,它头对秋梦轩的中门,可以从此下船,它的中舱比较宽敞,南北都是冰片梅的窗棂,当中嵌玻璃窗。南窗下是一张金丝楠木的象棋桌子,桌面嵌一块完整的黑大理石的象棋盘。北窗下同样是一张金丝楠木的桌子,不过桌面嵌的是已断成二块黑大理石的围棋盘,算是围棋桌子(这张桌子现存天津胞弟刘淼处)。西面是一张琴桌,东面是一张木炕。往东从船梢可下“银汉浮槎”石船,形成一个自然的曲折。
所谓蝴蝶厅,是在假山院子北面三间朝南歇山式建筑,东西向南两角的屋檐低垂,形如蝴蝶翅膀。下面基石高出于院子三层台阶,从长廊上去是走斜坡连接该厅的走廊,由走廊正中进内,北面是六扇高大的屏门,屏门前是一张大条几,条几两头各放一个白底蓝花的落地大花瓶。东山墙有个月洞窗,屏门北面有个小倒座,状似蝴蝶肚子,这倒座有个小印方门。出印方门便是个大院子,当中是石板甬道,甬道两旁各有一个大花台,花台上种的是从河南带回来的牡丹与芍药,花有碗口那么大。东花台之东还有各种颜色的月季花和菊花。
所谓“家眷之所居”,便是面对蝴蝶厅那六间朝南的堂屋。它的门前有一排走廊,可与从角门进来的长廊相衔接。正中堂屋三间,中一间是客堂,条几上供的尽是祖宗牌位,最左是个大龛子,而铁云公却是一张照片。在我们迁出花园对由大缙叔祖(鹗之三子)请去供奉。最末一位便是适庄三姑老太太的没有罩子的“魂独子”。牌位上的字清晰可见,原文是:“三姊适庄之位”。下款是:“胞弟梦熊、梦鹏立”(即味青、铁云二公)。这是淮安亲友目之为怪者之一。按当时习俗是“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所以他们问,你们家的姑太太已是庄家的祖宗了!怎么你们刘家还供奉(这个故事曾载于四川人民出版杜刘德隆、朱禧、刘德平编的《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我的回忆》中)?客堂东西两间一样宽大,不过东间还有套房,套房之东还有两个小套间。东西两头房和套间的南窗相同,上半是四扇向内开的长窗,下半是披水板的窗台,而那两小套间则是落地长格。这六间堂屋,以供祖宗牌位的客堂为中心,东多西少,并不对称。尤其别致的是套房里东北角有一门,门外还有个院子,院子虽是个小花圃,有金桂银桂各二棵,还有几株梅花和几株枇杷,秋日推窗,桂香四溢,冬天雪压红梅,凌寒怒放,又是一番景象。
再看蝴蝶厅歇山墙下折转的长廊(也就是中宅厨房的北山墙),相连处是两间朝东的小楼,楼下是适包二姑老太太住处,她是刘鹗的二姊。据《刘鹗年谱》(齐鲁书社出版,蒋逸雪先生著)载:
“鹗四岁即从包氏姊识字、诵诗。题旧诵诗本云:‘阿姊停针每见怜,小时指授绣灯前;而今此本犹传世,回首沧桑四十年’”。
与小楼相连的北面是三间下房。当时女佣住南一间,中间是直对这堂屋的走廊,北出长廊向左即该宅的厨房,沿厨房北山墙向西(即中宅大楼后面)是个后院。院北有一棵银杏树,高达数丈;南边有一棵桑树,亦高二、三丈。这个后院西侧是花瓦墙,西南有一小角门,出门便是后宅了。以上就是花园的全貌。
我出生在这花园里,童年时代又特别喜欢在这里面爬假山、过天桥,尤其喜爱到荷花池边戏水,因此对它怀有特殊的感情,印象非常深刻。然而好景不长,如此美妙的花园,竟然在我六、七岁(1919-1920)时,家庭发生变化,房屋遭受人为的败坏,甚至偷拆变卖。在我七岁那年(1920年)初冬时节,先父奉命迁居后宅。然而心向往之,还不时来此嬉戏。但每来一次,都看到一些颓垣残壁,破败景象日甚一日。虽已时隔六七十年,仍记忆犹新。
后宅在花园之后,也在中宅之后(可以互通),所以我们称它为后宅。其实它也有门在地藏寺巷,是刘氏故居中在该巷的最北一个门。因为我们是从花园搬过来的,就按搬家时的路线来叙述。
从花园的后院西南角门进入后宅,当中是个院子,院子北面是三间朝南带有走廊的堂屋(它背后便是荒地)。对面三间是朝北的下堂屋,也有走廊。堂屋中间南面是六扇长格,东西两头,房上都是吊窗,中间固定,下部是披水板,三面沿墙都装摸壁板,地面都是地板。下堂屋中一间也是六扇落地长格,东西两头房的窗子,上半是四扇向内开的长窗,下半是披水板。它的东侧是三间朝西的小楼,登楼远眺勺湖,风景如画,正如铁云公在《老残游记》中所描写的那样:
“……这勺湖不过城内西北角一个湖,风景倒十分可爱。湖中有个大悲阁,四面皆水;南面一道板桥有数十丈长,红栏围护;湖西便是城墙。城外帆樯林立,往来不断,到了薄暮时候,女墙上露出一角风帆,挂着通红的夕阳,煞是入画。
这完全是写实,特别是冬天大雪纷飞的时候,先父总是兴致勃勃,一面登楼,一面吟着“一夜北风紧,开门雪尚飘”的诗句,一面欣赏雪景。
院中西侧是两间朝东的厨房,厨房门前有一水井,相传这水井在水面上有一隧道,而且通得很远。厨房北山墙的对面,是一间朝南的小书房。出此院向后,又是个院子。院北是两明两暗朝南的小厅;院西一排四间,最南的一间另有个院子,可通中宅。其北三间,中为该宅大门过道,两旁是朝东门房。出过道门便是地藏寺巷。
西宅南部,是刘鹗第一侧室衡氏及其三子大缙居住的地方,共有六个院落。从地藏寺巷朝西的偏门进入,两旁是门房,向南过板门,进入东西狭长的一个较大院子,院北是三间朝南厅房,院西是两间朝东的小厢,沿此向南又有一院子,有三间朝东的厢房和二间朝北的厨房。沿厨房向东的院子里有个“大三间”,过板门有个“小三间”和一个放杂物的小间(由厨房到此共九间都是朝北背临高公桥西街)。东与中宅轿厅西侧的厕所相连,在“小三间”院北为三间穿堂,鹗三子大缙住此。其东侧为厨房(东与中宅朝堂西侧耳房相连),厨房北有一口水井。穿堂院北,是三间风火檐朝南的堂屋,这是衡氏老太的住处。其西侧有一门(与该西南角门相对应,出此门便是该宅那个较大的院子),通有山石小花园的院子,其西侧是当年铁云公两间朝东的小书房。出此院东角门,便是当年铁云公原配王氏夫人居住的院子。
西宅北部,在后院之南,或称西宅中部。这也是从地藏寺巷朝西当中一个偏门进去。步入大门过道的院子向南,是个南北长方形的院子,院西是三间朝东的大厅。该大厅对面是五间朝东厢房,中间是过道,过道东是个方院子,院北是当年原配王氏夫人所居三间朝南风火檐的堂屋。堂屋东头房是扆仲(名大黼,鹗次子)二太太所居,西头房是少云(名大纶,鹗六子)的结婚新房。院东原有一门可通中宅火巷,院西南角门可通原铁云公小书房的院子。沿堂屋西侧向北为二间朝南的厨房,由厨房向西为两明一暗的堂屋,是刘鹗第三侧室王氏所居。沿暗房是一间朝东的厢房,厢房对面是一间厨房。出此院便是该宅进出地藏寺巷的偏门了。
从图上可以看出,刘氏故居计五个部分,共一百四十二间房屋。刘鹗故居在地藏寺巷两个西宅,约五十间。堂屋大都是淮安风火檐式。其他三宅的房屋,都是江南式样。
注:
①按刘惠荪(刘鹗长孙)先生所著《铁云先生年谱长编》载:“光绪三年,丁丑、公元1877年。二十岁(刘鹗)。”“父子恕公解组归里,卜居淮安。”“我家原籍镇江,因家贫在镇江没有产业。先曾祖联捷成进士以后,一直以官为业,全眷随任。因居官清廉,亦无力置产。《老残游记》中说。‘老残的父亲当袍褂朝珠回家的。,并非无因。但清制命妇亦有‘汤沐钱’,俗名‘花粉银子’。四品以上月四十两。曾祖母朱将这批银子始终储蓄在那里。没有动用。数十年积有几千两银子,于清同治年间先后两次买了廖姓房子和一些田,准备在南北交通要冲的淮安落户。事在前几年,所以前一年铁云先生回家就是回淮安而不是镇江。”这就与笔者在十三岁时(那年适逢验契)见到家中老契载明同治五年(1866)由淮安高维之(字摩诘,刘鹗姊丈)托“中人”和“官牙”以“歌风堂”名义先买廖姓的花园部分,同治十年(1870)再买廖姓(高公桥西街)的中宅、后宅和两个西宅(地藏寺巷)计四个部分。这样算来,光绪三年(1877)上算到同治十年(1870)确是“前几年”买下廖姓全部房子的。所以说买房子的时间,老契与年谱记载可以互证!
②按刘大绅先生(刘鹗四子)在其所著《关于<老残游记>》(魏绍昌编《老残游记资料》中华书局出版)一文中第六节《游记作者被祸始末》:“……世仆李贵追随赴新”。“李贵曾随先祖(子恕公)征剿捻军,性忠谨,在宁时,因追逐先君(指刘鹗遇祸),曾为护送兵役(解差)殴至血流满面,始终不肯离先君也。”
李贵在我们家六十年。他曾对我们说过,他随二老爷(铁云公)至迪化(今乌鲁木齐)。翌年秋,老爷病殁,他披麻带孝,并与当地官府力争为老爷身穿官服入棺、后悬柩于天平架(登山涉水保持棺木平衡的装置),车行半年有余始抵淮安(参看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刘德隆、朱禧、刘德平编《刘鹗及<老残游记>资料·我的回忆》可以互证)。
③按《续丹徒县志·刘成忠》载:刘成忠字子恕,咸丰壬子进士,授职编修,历官御史,授河南归德府知府……河南南汝光道,开归陈许道……以疾乞休,卒于家。长子梦熊(即刘味青)候选直隶州知府,工书,精算术。次子鹗直隶候补道,亦通天算、医术、金石考订诸书、”
又按:清制进士被选入翰林院后,称翰林,亦称太史,其家即可悬“太史第”匾额。
④诰封盒子:“诰封”是明清时代封建皇朝对文武官员及其先代和妻室授予封典的制度。一品至五品以诰命授予称为诰封。五品以下用敕命授予称为敕封。一般都在遇有皇室庆典时颁给。受封官吏将“诰命”装在一个特制的相当精美的盒子里,然后挂在正屋大梁上以示尊崇。通称为“诰命盒子”。
⑤甪里:甪(1ù)里,古地名,在今江苏吴县西南。汉初有一隐士姓周,自号“甪里先生”。
附件一
《刘鹗淮安故居图》及其《图说》跋
季镇淮
一九二九年,余与同里(淮安东乡季桥)翟子长松插班入县城西北隅勺湖小学(原校址在地藏寺巷北火神庙内,即现在勺湖公园大门影壁向后,校舍毁于淮安沦陷时期),因识刘鹗姪曾孙、同班同学刘子德馨。刘子少余一岁,高大白皙谦和礼让。一九三○年春,引余游其府第,即刘鹗故居也。进大门,迎面即见屏门正中楣上悬一横匾,金面黑字,题曰:“太史第”,楷书端重,颇引注目。由此过一院落,进二门,向后看,各门全开,隐隐一线直贯后堂。刘子引余至中堂,又至后堂前院落。院中徘徊四顾,刘子语余,其叔曾祖曾著《老残游记》,余知小说《老残游记》自此始。此后小学毕业,余与翟子肄业淮阴师范初中,不记何时再见刘子并游其府第,惟记余与翟子肄业淮安中学高中时,曾见刘子尊人伯宽先生于南门大街早食店内。伯宽先生亦谦和平易,不以余为乡之后生而不顾也。此后时移世异,直至一九七八年一月二十日,余因回乡之便,始得县中葛正华先生导余复游刘鹗故居。时已黄昏,灯火欲上,正门不可复识,余少时所见一宅五进者,惟余三间,空旷灰暗,无完好整洁之观,余乃感沧桑之变不可名状。问刘府主人,幸得见德馨令妹德芳,余语以姓名,德芳即记余与翟长松为其兄同学,因告余德馨现状。后德馨与余通讯,余复之,喜得故人矣。然犹未得相见也。
今年(1987)八月廿八日晨,忽闻叩门声,余启之,见二人,长者自道姓名,并介绍其弟德峻,即恍然大乐,小学同学近六十年未见,故人刘德馨至矣。吾二人少年友谊,胸无埃滓,真诚而纯洁,故历久常新,一见如故。回忆小学同学,长松早逝,众多小友,俱不知所在,而吾二人历劫幸存,至老犹健,不可谓非得天独厚矣。晤谈之际,脑中时时呈现德馨少年形象,眼前老人反不得入,德馨视余亦然,不亦奇乎!德馨出其所绘《刘鹗淮安故居图》<草图>及《刘鹗淮安故居图说》,余乐而读之。观其图,知余少时所见仅刘氏故居之一宅,即正宅,其西尚有二宅,与正宅毗连而正门西向,其东则有花园,由花园后通向西之后宅。览其图说,知刘氏此宅,非由自营,乃刘鹗父成忠公购置而成。其正宅有三间画杉大厅即余所谓中堂者,为明清以来旧建筑,历劫尚存至今。总观刘氏故居,共有五宅,规模宏大,结构完整,合一百四十余间为一第,今欲复其本来面目,乌可得哉!虽然,德馨此图及图说,据生活二十年记忆而成,真实而详尽,审视之,则无异见其刘氏故居之本来面目矣。又其《图》及《图说》涉及刘鹗生平若干事,亦刘鹗及《老残游记》研究难得之资料,足供学术界参考。余因略叙与德馨友谊始末及其《图》并《图说》价值所在而为之跋。
一九八七年九月七日
于北京大学朗润园寓所
附件二 展阅《刘鹗淮安故居图》引起的一些回忆
黎民
一九八七年八月廿八日下午,刘德馨同志偕其弟德峻远道来访,兴奋地谈起他的叔曾祖父——《老残游记》作者刘鹗的故居一部分已进行修复。为了纪念刘鹗诞生一百三十周年,他特绘制故居平面图一幅,出以示我。由此,也勾引起我童年时代的一些回忆。
淮安是我的故乡。我家与德馨家是亲戚,也可称是世交。我少时就读于他们家的西北隅勺湖小学(参见前注——编者),每天必须经过他们家的西宅,也曾偶然去过他们家的中宅即德馨他们的家。抗日战争开始,辍学在家,便常去德馨家,记得有一次,与他一起去参加淮安旅外同学的抗日活动。1946、48年两次淮安解放,均去他们家探望过。
刘鹗的后代,都住在淮安城北偏西的高公桥西街上。一进街,就看见大片青灰砖瓦砌成的巨宅,高大的门楼与隔街的大影壁相对,显系是官宦之家的气概,当地人称之谓“此刘道台家也”。
我至今仍记得去他们家的印象是:进入面南座北的高大门楼内,就见到上面悬有一块横匾,金底黑字,书有“太史第”三个正楷大字,雄健圆润,风姿潇洒,据云是刘鹗长兄味青观察的手笔;下有一尺多高的磨光的石门槛横在其间,俗称“高门槛人家”。进二道门,也很高大,门两侧均各突出一白石刻制的石鼓,雕以狮子盘球形态,生动细致,线条清晰。由此门进,入前大厅,即历称是刘鹗生前读书、会友、纳谅之处。
我每次去多在此厅内起坐,因为平时他们姐弟均在此课读,有时书声琅琅然闻于厅外。他们全家几乎都喜爱读中国古文学。还记得在厅内中间的屋梁上悬有三个红底有描金花纹的木制方盒(即“诰封盒子”,参见前注——编者),约二尺左右见方,当时不知其为何物,但亦从未过问。厅内靠北有白色的六扇大屏门,排立在两大黑漆红边圆柱之间,夏秋敞开,由此可进入后院。屏门前设有一大长条几,配以成套的桌椅等。厅西壁上悬有一墨拓的梅花立轴,还有书桌等设置。我也去过后院,院内庭树、竹石、花草,错落有致,点缀自然,幽雅清静,几只小鸟上下啁啾于树间,平添不少生趣。其西侧住宅为刘鹗第三子刘建叔所居。东侧则为一片荒地,杂草丛生,仅见一些断残石迹隐没其间而已。
1939年前后,我与德馨均在沪读书,有时因参加一些抗日救亡活动或阅读进步书刊经常相晤,往往谈至深夜。其时刘鹗之孙刘铁孙亦在沪,任职于某银行经济统计研究所,偶然在德馨处相见,曾谈起他要为某一书店再版《老残游记》题跋,颇惊讶,以为不恭。接着大家谈起刘鹗少时放浪不羁,聪颖好学,思想求新,不守绳墨,喜西学,尤精于数学等科。不约而同地又谈起我们少时读小学课本中节选的老残游大明湖一课,觉得文字清新,文笔生动,写景如画,人物细腻感人。对游记中抨击赃官、清官之奸恶,尤觉难能可贵。其所著《铁云藏龟》对后世研究甲骨颇有贡献等。都由衷地表示钦慕。
展阅德馨绘制的《刘鹗淮安故居图》(草图),引起我对四十年前一些往事的回忆,拉杂写来,以报德馨过访并作为对刘鹗诞辰一百三十周年和刘鹗与《老残游记》学术讨论会的召开留一点纪念。
一九八七年九月十四日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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