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史记》研究会第七届年会学术考察综述

史记研究会第七届年会学术考察综述

由中国《史记》研究会与淮阴师范学院共同举办的“楚汉人物研究学术讨论会暨中国史记研究会第七届年会”于2008年8月15日至19日在淮阴师范学院举行,参加会议的海内外代表近百人。会议期间,与会代表们对淮安大地上与《史记》相关的历史遗存进行了学术考察,并结合实地考察展开了广泛而深入的学术交流。

一、韩信、漂母遗迹

“兴汉三杰”之一的韩信是淮安人,在楚汉相争的历史大舞台上曾经有过多次精彩的演出。他杰出的军事才能,他令人叹息的悲剧命运,尤其是漂母一饭千金的故事曾引得后人无数的评说,更为乡人所怀念。今天在淮安境内的楚州区与淮阴区就有多处与韩信、漂母相关的遗迹。

楚州区韩侯祠

在淮安市楚州区镇淮楼东约二百米处,座北朝南,原为三进花园式建筑,在正殿上,有韩信坐像,两侧有侍童分立左右。殿内悬挂着“兴汉三杰”、“国土无双”等牌匾,两面山墙镶嵌有韩信事迹和明人题刻,后渐湮废。1982年,当时的淮安县人民政府拨款对尚存的后殿进行了大修。重建了围墙、门楼。门楼上首镌刻有“汉韩侯祠”的隶书大字,重建的正殿为单檐硬山隔扇,仿汉建筑风格,显得古朴庄重。殿内重塑了韩信像,修复和添置了一批文人题刻。

楚州区胯下桥

韩信从侮辱自己的屠中少年的胯下钻过去到封赏少年为捕盗小吏,处处出人意表。而众人的不解更显出他的卓而不群:“此壮士也。方辱我时,我宁不能杀之邪?杀之无名,故忍而就于此。”冲冠一怒的匹夫之勇常有,忍辱负重的英雄之志难得。韩信也许是从能屈能伸、以柔克刚的流水中悟出了这人生的智慧。后人在他当年受辱的地方建桥立坊以纪念,并取名“胯下桥”。胯下桥原为砖桥,横跨于文渠水上。后文渠几经变迁,胯下桥已经壅塞为街道,于是就只有牌坊而无桥了。清同治年问,胯下桥曾一度重修,后于“文革”又遭破坏。直到1977年,人民政府按照原样再次重建。牌坊1问2柱,柱高5米,宽4米,全为木质结构。顶有双檐,横坊上有绿色行书“胯下桥”三字,为清嘉庆年间书法家周寅所书。

楚州韩信钓鱼台、漂母祠

位于古运河畔的河下古镇萧家湖边,为韩信钓鱼处,也是漂母施舍韩信衣食的故地。明代淮安知府刘大文撰写的对联“一饭感韩信,巾帼丛巾,早把黄金轻粪土;千秋拜遗庙.淮流堤畔。有谁青眼识英雄。”高度赞扬了漂母济食韩信的行为和恩施于人不望报答的品德。清代乾隆皇帝来到淮安,曾专程凭吊漂母祠和钓鱼台,并留下了“丛祠不断故乡火”诗句,道出了淮安人对漂母的追念心情,漂母祠在“文革”中遭到毁坏,1982年重建。

淮阴区韩信故里公园

在淮阴区码头镇兴建有韩信故里公园一处。园内建有淮阴侯庙、韩信钓鱼台、胯下桥、漂母岸、千金亭等景点,2003年竣工对外开放。公园入口前为6000多平米的广场。公园人口大门上方横额“韩侯故里”四个镏金大字为陈立夫先生99岁时题写。公园占地10万平方米。其中,水面近4万平方米。园内诸景点仿秦汉建筑风格修建。

1.淮阴侯庙

相传在公元前191年汉惠帝大赦天下,即令射阳侯刘缠(即项伯)为韩信建祠,后圮废于宋末元初。今淮阴侯庙重建于2002年5月,位于韩信湖南岸,背对湖水,寓意韩信背水列阵,用兵出神入化。其建筑为典型的汉代风格,由山门、庭院、回廓和大殿组成。山门面阔8.8米,进深5.6米。两侧抱柱楹联:“仗剑辞淮市,桑梓留鸿,巨仁大义钦神鬼;登坛将汉兵,中原逐鹿,伟略奇谋烁古今。”庭院两侧是与主体建筑连为一体的回廊,廊内墙壁上镶嵌28块石刻画像,画面选取韩信一生28个生活片段,每一块石刻画像都是一个成语故事,生动而逼真。

2.韩信钓台

2002年建造。钓台背倚淮阴侯庙,面宽12.10米,侧宽8.8米,亭额为陈立夫老先生手书“韩信钓台”。两侧亭柱楹联:“枵腹待机,反秦猛士能藏志;急流垂钓,命世雄才只赚龙。”“岁月无情,消逝几多渔利客;清淮有幸,流传千古占鳌钩。”钓鱼台临水面的楹柱上亦有楹联:“千秋共钓,怀瑾握瑜双围士;异代同逢,扶周兴汉两鱼竿。”楹联把兴周名将姜子牙与韩信一起颂扬。强调韩信在建立汉王朝中无出其右的功勋。

3.漂母岸

韩信钓台的对岸就是漂母岸,为一组依水而建的品字形的亭台式建筑,主亭与侧亭之间有曲折回廊相通.立柱上有对联:“爱心未料施豪杰,慈母何须赋姓名”,“漂也劳艰,饭饥只为悯王孙;贫而慷慨,母爱信能弥宇宙。”称颂了漂母慷慨施食的美德。原建筑计划没有这么大,设计专家通过考察,坚持将纪念亭台加大。设计专家的理念是,漂母施饭,不图回报,体现的是母爱辉光。

4.千金亭

位于韩信湖东岸。相传韩信衣锦还乡后,赠漂母以千金。码头镇旧有千金亭毁于水患,今千金亭为2003年复建,亭呈正方形,亭额上有“千金亭”三字,亭柱悬有两副楹联:“爱心本无价,然诺足千金。”“宏慈博爱千金难买,至信精诚一诺弗移。”

淮阴区漂母墓

淮阴区码头镇的漂母坟,俗称泰山墩,历史文献中常称之为漂母墓。北魏郦道元在其所著的《水经注·淮水》中写道:“淮阴故城东西两冢,西者漂母冢也,周回数百步,高十余丈。”现墓直径50米,高20米,仍显得格外壮观。墓北有石碑三方,其一碑高1.25米,宽0.6米,建于民国十九年,正碑上刻“漂母墓”三字,并有附文,记载漂母食信于淮阴的事迹。其二侧碑是清光绪三十二年为护墓而立,上刻“遵奉清河县宪李‘漂母古墓禁止取土’批示,严禁并责承该乡保实力保护,光绪叁拾贰年肆月拾叁日”。其三碑为解放后当地政府所立。

二、枚乘、枚皋故里

楚州区枚氏遗迹

枚氏父子是淮安在汉代最有名的文学家。枚乘《七发》是从楚辞到汉赋的承前启后之作,后代作者群起模仿,在赋中形成“七”的专体。枚乘幼子枚皋,自幼受父熏陶,爱好文学,善于辞赋。作赋速度快得惊人,远远超过了司马相如,故有“枚速马迟”之称。他才思敏捷,一挥而就,人以“马上文”称赞他。

出生于楚州区河下附近的唐代诗人赵嘏就有“家在枚皋旧宅边”的诗句。今萧湖畔河下古镇莲花街有古枚亭、枚公河、枚里街,与韩侯钓台东西对峙。

淮阴区枚氏遗迹

淮阴区枚乘故里位于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京杭大运河·江苏段的“码头三闸”葫芦岛上,依着大闸前的大塘。故里在水畔建枚亭,建“清口沧桑”堂,叙说着明、清对码头镇的清口——黄、淮、运三河交汇处的治理;再拾阶而上,围一株800年的银杏树建起回廊,建起正堂“仁者寿”堂和左右偏堂“父子风流”堂和“汉赋源流”堂,分别展出了枚乘、枚皋父子的生平和汉赋的起源。

在几十里方圆范围内,汇集了如此多且相同的秦汉淮上名人遗迹,引起了与会专家学者的极大兴趣。大家一致认为,淮安历史上的区划、地名变化纷杂,加之淮水的多次改道,以及文人多有“崇古”习尚,淮阴常被用来代称山阳、楚州、淮安。故而要搞清这几个有争议的历史名人的归属地,要弄清楚这些遗迹的真实身份,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是:秦汉时期古淮阴治所究竟在哪?在郭沫若、王力等人考证的基础上,结合“秦置淮阴,晋改山阳”的史学常识.多数学者肯定古淮阴治所在原清江市东南,即今楚州境内。也有学者提出不同看法,指出秦汉时期的淮阴县城就是现在的甘罗城,在今淮阴区码头镇。理由是:淮安现存最早的地方志正德《淮安府志》卷十四《古迹》云:“淮阴故城:去治西北四十里。秦置。《水经注》:淮水东北经淮阴故城,韩信钓于城下.即此。节孝先生有《淮阴故城诗序》。或云甘罗城。”节孝先生即北宋文人徐积(1028 1 103),治平二年(1065年)进士,与苏轼及其门人多有交往、酬唱,元裙元年(1086年)因荐而为楚州教授,晚年自号“淮上老人”.他在《登淮阴古城并序》中云:“盖以传考之所谓甘罗城者,非也。谓之淮阴故城.可也。”对此顾建国教授指出:“徐积本楚州山阳人.按理说他对淮上的历史变迁和人文掌故应是比较了解的,但从他的这番异议来看,也只是缘于‘奇丈夫’韩信生于此,进而触发了自己的一番联想和感慨而已。徐积并未列举出此城非甘罗城的文献依据,他也没有详察这个甘罗城的西边就有淮阴故城,东边还有韩信城。”

北宋《太平寰宇记》载:“韩信城:信本此(淮阴)县人,其冢宅处所并存,后受为侯,因筑此城。……南昌亭:在(山阳)县西三十里”。南宋《舆地纪胜》载:“韩王庄:在淮阴县东北,与庙驷铺相连,西接八里庄,自昔相传以为韩信生于此”。通过实地考察,专家们发现韩信故里、漂母墓、枚乘故里这些历史遗存基本上都集中在运河淮安段清江浦60里水路的两端——河下、码头二镇。另外,诸如韩王庄、韩母墓、韩信城、南昌亭等与韩信关联的历史遗迹也都分布在淮阴区码头镇与楚州区河下镇之间。明乎此,专家们得出一个大致的结论,即古淮阴县城大致就在南至河下镇北到码头镇之间方圆20公里的这篇区域内。从现有的行政区划来看.很有可能在今天淮安市清浦区境内。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在地下的淮阴故城遗址尚未发掘之前,究竟哪儿是准确的韩信出生地,哪里是漂母墓,还真不好说。但值得注意的是从目前地上留存的相关遗迹来看,以楚州为古为优。对此,与会部分专家认为是:明清时代淮阴曾一直作为山阳县的别称。如明清时山阳县的驿站就叫淮阴驿,这个影响是相当大的。明清时的山阳人亦常自称淮阴人,山阳城也被称为淮阴城。这或许就是楚州何以拥有明代以来建造的诸如韩侯祠、漂母祠、胯下桥、古枚里、淮阴市碑的原因。

三、盱眙

淮安市盱眙县的东阳城遗址是江苏省保存最为完好的古遗址。春秋战国时期,这里是贯穿南北交通的古邑重镇,秦汉时为东阳郡县所在地。《史记正义》引《括地志》:“东阳故城在楚州盱眙县东七十里,秦东阳县城也,在淮水南。”司马迁《史记》云:“项梁乃以八千人渡江而西。闻陈婴已下东阳,使使欲与连和俱西。陈婴者,故东阳令史,居县中,素信谨,称为长者。东阳少年杀其令,相聚数千人,欲置长,无适用,乃请陈婴。婴谢不能,遂强立婴为长,县中从者得二万人。少年欲立婴便为王,异军苍头特起。陈婴母谓婴日:‘自我为汝家妇,未尝闻汝先古之有贵者。今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犹得封侯,事败易以亡,非世所指名也。’婴乃不敢为王。谓其军吏日:‘项氏世世将家,有名于楚。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不可。我倚名族,亡秦必矣。’于是众从其言,以兵属项梁。”项梁与陈婴的二万东阳义兵会合后,接着英布、韩信等豪杰纷纷来投入,刘邦亦率军前来加盟,一时间盱眙成了义军聚集的中心。其后项梁叔侄听取了范增的建议,从民间寻到已为牧童的楚怀王之孙熊心。并于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六月,在盱眙龟山为熊心举行登基大典,仍称楚怀王。以盱眙为都城,以陈婴为上柱国,项梁为武信军,主持军机大事,宣布暴秦罪行,高举反秦复楚大旗,浩浩荡荡地开始北讨西征的大迸军。

盱眙扼江、河、淮水之咽喉,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据《泗州志》记载,其“天下无事,则为南北行商之所必历;天下有事,则为南北兵家之所力争”。唐宋时盱眙成为南北漕运中心,有“水陆都会”之称。站在今天盱眙的第一山,可以鸟瞰淮河形胜,遥想当年宋金分界之所。

盱眙还是明太祖朱元璋的龙兴之地,现有明祖陵一处矗立在洪泽湖西岸,是朱元璋的高祖、曾祖、祖父的衣冠冢及其祖父的实际葬地。值得一提的是2l对高达丈余的大型石刻,为首的是两对低首侧立的内侍臣,接着是两对手按宝剑的武将和三对手持牙笏的文臣,下面依次是马倌两对,石马一对,拉马侍从一对。这批石刻像,规模之宏大,刻工之精细,造型之优美,线条之流畅,在国内少有,可媲美南京的明孝陵和北京的十三陵。

在盱眙的管镇、鲍集至今还流传着管仲与鲍叔牙分金的故事。说管仲和鲍叔牙年轻时两人合伙做生意,一天,走到泗洲城北三十里的地方,见路边有一根金条,两人坐地等待失主,至晚未见,便留一从人看守。谁知从人贪财,欲拾金条据为己有,哪知弯腰拾金之际,金条不见,只见一条赤蛇迎面扑来,吓得大呼救命。碰巧一农夫路过,挥锄将蛇断为两截,从人畏罪逃走。明日,管仲、鲍叔牙又到此处,见金条已断,失却从人。正在此时,农夫下田也到此处,见昨日所断之蛇成金,大为惊讶。待得双方说明昨天之事后,农夫拾起金条,将长的一截给了管仲,短的一截给鲍叔牙,说道:“二位穿戴有别,必贫富不等,非老汉分配不均也!管仲和鲍叔牙道:你短衣小帽,更贫之,你应受之。”农夫笑道:“天未赐我,岂能受之。”管仲和鲍叔牙道:“天赐金于地,地方乡民应受之。于是把金条分给南北两个村庄的乡民。两村的村民深深感谢管、鲍二位拾金不昧、仗义分金的高风亮节。大家用此金购田布种,连年获得好收成。后人为了纪念管仲和鲍叔牙这种大公无私的分金精神,建了一座“管鲍分金亭”,并将南面的村庄起名为“管公店”(今管镇),背面的村庄起名为“鲍家集”(今鲍集),两村世代弘扬管、鲍之风,秉持淳朴民风。抗日战争时期,彭雪枫师长率领新四军四师来到洪泽湖畔,曾特地和官兵一起到亭前听群众讲述分金亭的故事,并留诗一首云:“五略贯诸侯,英明万古留。分金遗迹在,精神足千秋。”

在盱眙考察过程中,与会代表们登山临水,揽太平盛世之湖山胜境,想秦末楚汉之兵家必争;由眼前淮河中川I流不息的运输船队,遥想当时项梁北上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盛况。代表们对《史记·项羽本纪》的理解又进了一层。

(本文作者张强、范新阳,原载《史记论丛》第八集)

张大可,丁德科,丁波主编,中国史记研究会十五年 第六卷,中国文史出版社,2015.09,第100页

注:文中“楚州”、“楚州区”,即今淮安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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