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宗昉,字静远,号芝龄,江苏山阳人,清乾隆乙亥四十四年(1779)七月初三生。
宗昉的先世,有号金竹翁者,元时以医道高超而名于濠泗间(今安徽凤阳、泗县一带),明初徙居山阳,子孙以医为业。宗昉的曾祖名培,庠生。祖父名庆曾,父名崇德,皆贡生。三世都因宗肪贵而封赠光禄大夫。宗昉幼年聪慧而有识见,父亲家教甚严,四岁时即令他早起朗读课文,八岁能作文章,十六岁入县学。未满二十,其试艺文字,已显示出相当的功力。为学使钱黼堂所欣赏,在公布发给廪膳的生员名单中,名列榜首。据说,这次科举试题“国士无双”,就是因学使对宗昉的赏识而命题的。
嘉庆六年(1801)宗昉应乡试拔萃,次年会试南富(礼部)报捷,廷试第二及第(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充实录馆纂修,国史馆、文颖馆协修。九年主管陕甘乡试,任副考官。十四年会试任分校,批阅考卷。十七年考核官吏宦绩,宗昉获二等,升任赞善,次年再迁中允,为太子属官。累迁侍讲、侍读学士,并督贵州学政。是时贵州巡抚以赋税收入少,而怀疑田亩有隐匿情形,拟上疏请丈量全省土地,已设局调吏,势在必行。李宗昉知其不可行而又无法阻止。幸宗昉每至一地,必先了解民情,以贵州地方志书缺略,曾嘱当地校官广泛搜集载记。适得乾隆初前任贵州学使邹一桂疏请丈量土地,被御史包祚永奏驳之。“极言黔中山多,平地少,民每虚占不毛之地,胥吏高下其手,以丈高下不准之田,赋米必增,民受其害,部议停止”。李宗昉以此记载示巡抚曰:“此事学臣曾奏疏,被驳,今如再奏,部臣必以前例议驳,并且以隐瞒前事来诘责,抚君将无词可对矣”。巡抚乃大悟,其议遂罢,贵州百姓得以安心生息。
廿一年,官吏考核,宗昉获一等,命督学浙江,赴浙前入谢,嘉庆皇帝亲加慰勉:“汝考差第一,浙江人文渊薮,当取有用之才”。宗肪感仁宗知遇之恩,益以培养真材为己任。此前,汪廷珍于嘉庆十八年至浙主管乡试,留任学政。浙江士子钦其学行,服其藻鉴①,以为极盛,难有人继之。而适由其弟子宗昉代之,两位山阳人物,先后陶镕浙江学子。在浙中学校传为美谈。
二十二年擢少詹事,二十四年升詹事,二十五年充日讲起居注官,稽查左翼觉罗官学,迁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
道光元年(1821)监顺天乡试,稽察中书科,次年迁礼部左侍郎,充会试副总裁,殿试读卷官。秋,赴江西主考,留任学政。南昌试院中有一土山,以往考试时,常有人以此有利地形传递线索。得中者多非真才实学,宗昉到任后,命人造亭三间,考试之日,端坐亭中,一目了然,考试舞弊现象得以禁绝,选拔出的人才,得孚众望。
六年,调工部左侍郎兼管钱法。七年,调户部右侍郎兼管钱法。冬,调经筵讲官。八年,主管国子监事,充顺天乡试副考官。九年,充会试副总裁,朝考阅卷官,教习庶吉士署,兼管顺天府府尹。十年,署吏部右侍郎,因吏部书吏伪造捐照,以对部属失察过失降三品服留任。十一年,再充顺天乡试副考官,未离考场,即宣旨撤销处分,赏还二品服。十二年,再充浙江正考官。十三年,调吏部右侍郎。十六年,补吏部左侍郎,擢都察院左都御史。二十年,充武殿试读卷官,署兵部尚书。二十四年,升礼部尚书,并兼署兵部。廿五年冬,因病请假开缺。道光廿六年(1846)四月初十卒。
李宗昉一生,以任学官和太子属官居多,又先后出任礼部、工部、户部、吏部、兵部和都察院左都御史等衔,足迹至顺天、贵州、浙江、江西等地,学识渊博,且又办事勤慎,著述颇丰,以“闻妙香室”为斋名,刊有《闻妙香室诗集》十二卷,《闻妙香室文集》十九卷,《经进集》五卷、词一卷,又以贵州学官任内见闻作《黔记》,惜多未存世。
从见存的李宗昉遗著中,可以看出他十分热心山阳地方文献的刊刻与传播,同时也显示他在金石学、诗文等方面都有极深的造诣。
嘉庆二十四年,李宗昉在浙江任学政期间,曾校刻吴玉搢所撰之《金石存》十五卷。他在《校刻金石存序》文中自述钻研金石学的情况:“宗昉尝阅扬州所刻赵氏(明诚)《金石录》采长洲何氏(倬)、钱塘丁氏(丙)校勘本,又搜辑诸家增附案语,颇为详核,窃心慕焉。……壮游京师及黔南,来往兖豫燕赵吴楚间,遇古碑拓,时时访求,置之箧笥。暨官国子祭酒,太学石鼓,手拓其文,与大兴翁氏(方纲)所得略同,虽曩于金石之学,未尝窥其涯涘,而辄思有所发明……”
在《序》中,他对金石学发表了独到的见解:“夫古文赖金石以久远,而金石又以久而销泐,其幸而存者,不贵存目,而贵存文”,据此观点,他客观的评价了以往著录的优劣:“欧(阳修),赵(明诚)书文不备载,读者每以无所考览为憾。至洪氏(迈)《隶释》、《隶续》始录全文,薛氏(尚幼)《钟鼎彝器疑识》及明陶氏(宗仪)《古刻丛钞》、都氏(穆)《金薤琳瑯》,原文亦具。然洪氏止载隶书,薛备篆文,而原委不详。陶、都摭拾佚文,首尾完备。陶仅七十一种,都更少于陶,爱博者病未广焉”。
李宗昉极力称赞推崇吴玉搢在金石学研究方面的求索精神和《金石存》的成就:“吾淮山夫吴先生绩学好古,究心六书,通古文递变之由,文字相生之故,形声既明,训诂斯定,用以考辨经义,纠缪正讹,了发指掌。尝南浮大江,求往古秘奥,穷冬匹走塞上,登居庸关,考山川险夷,徘徊丛莽落日中,竟日不得食,搜其碑刻而还,以时访隐居士,就戍卒野老,询古遗逸垂数十年不休,尝辑前代遗刻,疏年月,具全文加以考证,成书十五卷,名日《金石存》,既博且精,有功于后学甚巨。……先生精篆隶古文,合异同之迹,析传流之变,穷究原委,益求精确,以至古人官阀世次,与夫岁月,舆地,无不详核得实,抉摘无遗。”
李宗昉校刊《金石存》十分认真,他自述刊刻的过程道:“近视学两浙,得李观察(调元)粤东所刊先生是书,见其字画伪舛缺失至三十余碑,为之慨然。适汪(廷珍)宗伯师来书,缄是书见示,委以校对之役,又得海宁州许生梿读书稽古,搜讨克勤,因各出所藏庋,比对商榷,授诸剞劂,间附己意,以厕各条之末,虽撮壤导涓,未能有所裨益,以较何、丁之校赵氏本,则后之览者或有取焉。”
丁晏辑枚乘(前200-141)遗文为《枚叔集》,又辑陈琳(158-217)遗文为《陈孔璋集》,李宗昉作《枚陈集合刻序》,称颂合集之刻“诚艺苑之功臣,词林之册府也”。他认为:“淮郡地连楚豫,代产骏雄,枚叔《七发》,誉重选楼。孔璋《千里》,文推典论,实词翰先声,为里閈生色”,因此他主张对先贤的著述,要广采博征,不满足仅得之佳作,所谓“尺璧之珍,不如伐山而得太璞也。一脔之味,不如列鼎而享太牢也”。
李宗昉又为丁晏所辑之《山阳诗征》刊刻作序。据序文,他在刊刻吴玉搢《金石存》之后,又求其所选《山阳耆旧诗》,“虽获法梧门祭酒钞本而伪误太甚,先生原稿不可得见,为怅怏者久之。”他认为丁晏所辑之《山阳诗征》:“因吴旧本多所增加,诗话事实详为记载,或以诗存人,或以人存诗,于是,吾邑之诗十得其九,而作诗者之生平梗概,亦藉是以传,此其搜讨之勤,援引之博,用心之苦,可谓斐然有述作之志者矣。”
宗昉为人正直,为官尽职办实事,而不沽名钓誉。病危时僚属来看望他,仍一一询问部务,而不语及个人私事,他的薪俸用以赡养双亲和少弟之外,还帮助族人,对能读书者加意培养。对门生弟子,不吝钱财,倾囊助之。培养的人才不可胜计。他去世后,弟子鼎琛作铭表达了对他的敬仰怀念:
淮之水兮瀰瀰,钟毓名贤兮一其揆。觥觥文端(指汪廷珍——煽者)兮无与比,公起卓然兮独媲美。科名仕宦兮如一轧,各有不朽兮照青史。南郭之南有高梁②兮十五里,奠幽宫兮鬣封峙。世世万子孙兮永绳此。
参考书目:
《续碑传集》卷十。
《清史稿·李宗昉传》。
《山阳艺文志》卷五。
注释:
①藻鉴:品评、鉴别(人才)。
②高梁:村庄名,在淮安城南十五里桥,李宗昉墓葬于此,毁于“文革”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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